若真去了相府,只需一张简简单单的画像,便能轻易要了她的命。
幸而从此地到京都路途遥远,一来一回差不多需二十日,她还有机会……
算算时候,再过几天三公主“自戕”的丧报,也差不多该传来了。
宣睿乃镇北王义子,有关镇北王与太子的这桩交易,想必他也是知情。
如若自己向他坦白真正身份,有可能会被献给镇北王,而继续瞒着,等探子将杨芷画像带回,她依旧是死路一条。
她闭着眼睛,心中暗自思量,唯一的机会便是这趟柔兰之行。
之前脱口而出母族乃诃部白氏,只因她曾跟一名叫白瑶儿的柔兰女子学舞,有次白瑶儿不慎犯了长公主的忌讳,差点被送去慎刑司,便是李幼卿出手相救。
白瑶儿虽为人清高,但一直视她为恩人,离开京城之时更许诺,但凡李幼卿有用得着她的地方,必舍命相帮。
若这次能寻到她,或可想些法子。
马车上睡一觉,醒来时天已经大亮。
身边空空如也,李幼卿一把掀开马车帘,见宣睿正骑马走在一旁,莫名感到松了口气。
往前看去,一座城邦赫然耸立,便是柔兰的首都乌城。
只是随着距离的临近,越能看清楚面前恐怖的一幕——
城墙上悬挂着三具尸体,白天高温炙烤下早已开始腐烂,引来秃鹫老鹰纷纷叼啄腐肉,连眼眶处都被啄空了。
李幼卿惊骇之下,迅速看向宣睿,只见他目光瞬也不瞬盯着城墙上的三具尸身,面色阴蛰如井。
放下车帘,她猜测那三个人,或许便是他此行来的目的。
突然意识到什么,李幼卿再次探身出去,寻找城头上的插旗。
果然,象征大梁的凤凰旗已经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面印有骷髅头的白色旗帜。
柔兰已经成为了白王的领地。
如此看来,那三个被绞死在城墙上的尸体,极有可能是镇北军驻扎在当地的守将。
这幅画面实在太过震撼,李幼卿几乎能感受到那股近乎灭顶的悲痛与愤怒。
她闭了闭眼,然而那三个将士凄惨的死状,一直浮现在她脑海。
他们是为大梁而死,自己作为皇族,应亦有义务安顿他们的尸骨。
进入乌城,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大漠黄沙,而是一片繁华的闹市。
乌字在柔兰语中名为“绿洲”,顾名思义,这里也是柔兰最富庶的一片土地。
随着大梁与柔兰贸易交换日渐频繁,文化交融也日益密切,大街上随处可见前来做生意的中原人。
对于西北小国来说,改易归属乃是常事,只要不干涉他们做生意,百姓们并不在意统治者谁。
但对大梁而言,柔兰这片国土却是一块必争的枢纽要道。
马车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,李幼卿下车见宣睿已经往里走,赶紧快步跟上。
老板是个胡人,见他们两人穿戴相貌皆不凡,热情迎上去道:“请问两位是要住店还是吃饭。”
李幼卿正巴望着他能开两间房,忽然腰上一紧,她咬着唇,低头盯着男人忽然抚上来的大手,只觉一阵心惊肉跳。
不知是他手劲太大,还是他指间的扳指硌人,腰上不舒服极了。
男人理所当然的语气:“要一间套房。”
李幼卿睁大眼睛,像在无声的控诉。
宣睿笑了下,大掌就着她的腰往前推了推,语调亲昵:“夫人,怎么还不走。”
夫人?
李幼卿适才想起之前在路上,为了不让盘查的柔兰官兵生疑,她主动称呼对方为相公。
他竟然顺水推舟,占自己便宜!
宣睿扫了眼周围,算了算这附近究竟有多少个探子,一边搂着人大步往楼上行去。
厢房门甫一关上,李幼卿便感觉腰上一轻。
她蹙着眉,倚靠在床架上用手轻轻揉了揉方才被扳指硌到的地方。
宣睿本来放下东西就准备去外间,看见她靠着揉腰的动作,不由怔了怔。
方才那一搂,他根本没用力。
察觉到他看过来,李幼卿深吸了口气,不敢表现得太过矫情,一个人默默去收拾行李。
这人壮得像头熊,且下手没轻没重,日后还得小心避着些。
宣睿心中装着救人的事,没多余的精力管她,自去了外间。
按照计划,他与萧子戚等人兵分两路,由他们扮作商队在城内探听情报,自己则去与镇北军埋在乌城的探子接头。
可这帮狗杂种竟敢动镇北军的人……将尸身曝尸城楼,任秃鹫啃食。
宣睿心中谋定,必要让这帮杂碎血债血偿。
时间快到正午,店小二送了午饭进来。

